“在华丽的面具之后，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xian”
他的嗓音低沉、晦暗而空洞，回荡在子午城远处的悬崖上，仿佛绵延的峡谷在低语。“我欣赏你的研究，对于一名年轻学者来说，算得上抱负远大。”
“多谢您的夸奖，先生”，我有些结巴，目光从脚下狭长陡峭的绝壁小径上，移向了这位领路人。狂风掀起他白袍的一角，他大步流星不以为意，而我则小心翼翼地选择下脚的位置。每一枚我无意间踢下深谷的石子，都像是落到了我的心坎里。
“你知道我的往事？”他回头审视我，毫无特征的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真面目。
“略知一二。之前的事都没记录，直到您……啊！”
我话没说完却绊了一跤，随后整个视野都颠倒了。我跌下小径，人悬在半空中，幸好他抓住了我的脚踝。我自己爬回峭壁，大口喘息着。他的手像是深海一样冰凉。
“多…多谢。”
无面人点点头，“继续。”
“之前的事都没记录，直到你加入深渊教派。我知道一些您在教派里的事儿。”
无面人俯视着我，他身着华丽的面具与长袍，个字比大多数巴米人还要高，他清晰、低沉的嗓音灌入我的胸膛。“那些事非常可怕。”他挥手示意我走在前头。我不清楚目的地在哪儿，但眼前只有一条路。
“我知道您的一些事儿。我知道是那些邪教徒请你当上了子午城的潮汐领主。而您却接近艾莎和奥菲尔，用这座要塞换取了特赦和如今您在逆天者中的地位。”
几度翻山越岭之后，我已经迷失了方向。好几次我要抵着膝盖，撑着手掌才能爬过岩石，而无面人轻轻松松就跃过去了，一点儿阻碍都没有。最后他说道：“你通过考验了。”
“谢谢您，先生。”我答道，心中多少有些自傲。我终于加入了眼前这位间谍统领亲自指挥的逆天者情报网络，我终于能够为自己的阵营尽忠，终于能够了解远山之后那片咆哮深海中究竟隐藏着什么。
“你一定有许多疑问，”他思忖片刻。“为何一名立过誓言的潮汐领主会违背阿基里奥斯的意愿？为何卡塔里和远风会信任一名邪教徒？他们可以夺取这座城市，然后后杀死我，而非给予我这么高的地位和权利。”
“要我猜的话”，我接口道，“您通过某种方式抵消了仪式的影响，愚弄了深渊教派的其他教徒。而原先的地位让您有着不小的作用。逆天者需要您，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您。”
无面人在我背后轻笑，道：“听着可真像个货真价实的间谍。”
“多谢夸奖，先生。我会为您好好效力的。”我回过身去，发现已经到了小径尽头，绝壁之下尽是波涛、岩石和浮沫。“
你觉得是我做了什么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？”
我深深地吸了口气。“我听说过深渊教派的仪式，只有潮汐领主才知晓其中奥妙——无数印记会围绕城市，让敌人无法入内。我猜您替换了一部分印记，用来围困海湾上裂痕生物，也让子午城不为敌人所知。我说得对么？”
无面人在我背后站定，我听得出他把双手抱在胸前。尽管他是间谍统领，举手投足却像是战士，动起来如同一柄锋利的快刀。“你提问的时候，也像个货真价实的间谍。当然，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详情，你只要知道我确实起到了作用。而且这也不再重要了，我忠心耿耿地为逆天者服务了这么多年，虽然我依旧保留着自己的秘密，但我用自己的功绩赢得了信赖。”
“你也会赢得信赖的，”他继续说，“逆天者和神选者都认可信赖。”
我点头称是，抬头望着起伏的海面与狂躁的天空在海空尽头交汇。“我会牢记您的教诲，先生。”
“你也要牢记，永远别对守护神起誓，就算你身边没有旁人。在逆天者阵营里，相信众神的人少之又少，就算有，也是你们这些愚蠢的神选者探子。”
我不由的去抚摸胸前原先佩戴桑提克徽记的地方，我没能抑制住这股冲。我还没来得及转身，无面人的利刃已经刺穿了我的长袍，“求您……”我说。
“你在圣堂城里一定和别人有仇，所以他们才会派你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”你是隐没者手下的密探吧？”我不清楚在无面人在面具之下是否在讥笑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”。
“求您了，我不是什么密探！”我争辩道。“我只是信仰守护神而已，除了您的图书馆，我没在其他地方受过训练。求您了，我连重生者都不是。放我走吧，我保证，您再也不会看到我了。”我一步步后退，马上就要退到悬崖边缘。
他歪着头盯了我好久。血液从我的胸膛中流淌而出，沿着剑锋滴落。最终，他摇头后退，收剑入鞘，道：“转过身去。”
我照做了，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。我听到他渐行渐远。我会回到银木森林的故乡，我会隐姓埋名，我的朋友会帮我藏匿踪迹，逆天者找不到我，神选者也不会。无面人能找到我么？管他呢，起码现在我安全了，我——”
他的一双巨手掐住了我的脑袋。他从来就没走远过。
传来一阵颅骨碎裂的声音。
他如同石像鬼一般，屹立在海岬的尽头，朔风吹起他的斗篷，怪异的银质面具下传出几声小调。他望着男孩落下悬崖，然后起身返回子午城。他似乎是在回忆过往，但他毕竟是无面人，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呢？
而在远处，惊涛拍岸，化作白沫。
